霍老太太的眉头蹙紧又松开：“有她参与的，那我就放心了。她心好，性格也稳当，做事又谨慎。只是那么个小小的人，年纪轻轻就要肩负重任，真是让人心疼。”

  霍厉霆弯着嘴角，安抚道：“是啊！所以她不想让您知道，不想让您担心，您就别再辜负了她的心意。奶奶，时间不早了，我送您上楼休息。”

  “不用，这几步路，我还走得动。”霍老太太放下心里的大石，翻起旧账来：“下次不管你们是什么理由，都不能再瞒着我了。我现在能看见，哪里都能去了。”

  “是是是。”霍厉霆顺从地点头：“现在有您的宝贝曾孙子给您助理，您是所向无敌了。”

  霍老太太骄傲地扬起下巴，脸上的皱纹终于舒展出淡淡笑意：“那是当然。”

  霍厉霆确定她心情无恙，才朝着丁姨使了个眼色。

  丁姨整晚担心老太太身体扛不住，见状感激地朝着霍厉霆点点头，适时起身：“老夫人，我扶您上楼休息吧！咱们就别再让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担心了，明天您可还得替他们陪着云天小少爷呢！”

  “对。”霍老太太撑着丁姨的手，一面往楼上走，一面侧头向霍厉霆道：“你呀，抓紧时间工作，能不睡就不要睡了。早点忙完也好早点去医院把小暖换回来休息。”

  霍厉霆表情一怔，哭笑不得。

  这，他是捡来的，小暖才是霍家的亲孙女？

  目送老太太进了卧室，霍厉霆转身去了主宅的书房。

  她的话是对的，想要抓住凶手，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时间拖得越久，犯罪分子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少。

  霍厉霆拧开书房的门，下意识就去摸墙上的灯开关。目光扫过影影绰绰地书桌时，他的身体陡然一僵。

  漆黑的房间里，有吧嗒吧嗒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出老板椅上那抹小小的身影。

  “云天？”霍厉霆开灯一看，果然是他：“你怎么在这里？还黑漆漆地不开灯？”

  话一出口，霍厉霆就反应过来。

  老太太刚才说他上楼睡了，向来是怕老太太担心，所以悄悄的连灯也没敢开。

  霍厉霆蹙眉，不自觉地加重语气：“你这眼睛还要不要了？什么事非要这么晚着急办？”

  云天的注意力都在电脑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睛，连眼皮都也没抬，只冷冷道：“你想批评待会儿再批评，现在忙着呢！”

  他素白的小手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着，不同的光线印在他的镜片上。

  霍厉霆皱眉，却没再说话，轻轻地走过去。

  他刚到与书桌齐平的位置，还没看到电脑上的画面，云天忽然重重地敲了下回车键，小脸上浮起一抹释然：“搞定！”

  “搞定什么？”霍厉霆好奇，一步迈到他身边，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男人的侧影。

  云天十指相抵，淡淡道：“肇事司机。”

  霍厉霆眸色一凛，这才正色看向电脑上的画面和运行加载过的程序痕迹。

  “你专门写了个追踪程序，植入交管部门的所有监控中？”他诧异地看向云天。

  云天平静地挑挑眉：“不止，还有沿途商铺的私人监控和其他安防治安部分的监控，简单点说，就是沿途所有的天眼。”

  霍厉霆微抽了口凉气，旋即嘴角就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不愧是他霍厉霆的儿子，聪明且果断。

  云天随手在键盘上点了两下：“喏，不管是那个接应的人，还是那个肇事司机，都能看到个八九不离十。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随着他的动作，电脑分屏显示，果然出现了不同角度的同两张面孔。

  他小腿一蹬，利落地从老板椅上跳下来：“我走了。”

  不等霍厉霆回答，他已然抬步往外走。

  霍厉霆看着她单薄挺拔的脊背，眉眼弯起柔和的幅度：“谢谢。”

  云天脚步顿住，骄傲地扬起下巴：“你不要以为我现在帮你，跟你之间所有的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了。你欠我的，可还欠着呢！”

  霍厉霆扬唇淡笑：“我知道，欠了的就是欠了的，抹不过去。你放心，我会慢慢还给你，但前提是，你得给我补偿你的机会。”

  像现在这样，永远一脸冷漠，永远拒人千里，那是不行的。

  不过这句话，霍厉霆没有说出来。

  云天回头，冷眼瞪着他：“反正你想用骗女人那套来骗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没门！”

  略带着婴儿肥的腮帮子白嫩嫩的，带着警惕和戒备，又奶又凶。

  霍厉霆哑然失笑：“好。那在你彻底接受我这个老父亲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做兄弟？做朋友？至少我们在职业规划的理念和三观上是一致的，而且技术能力也算旗鼓相当，是不是？”

  云天黑亮的眼珠转了转，矜傲道：“再说吧！我有心情有时间的话就跟你合作看看。但基本上我有心情有时间也还想玩呢，毕竟，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挑衅地眨眨眼，懒懒地转身：“走了。”

  看着他那副洒脱的大人模样，霍厉霆嘴角弯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意：“早点休息。”

  看着房门关上，小大人的身影彻底消失，霍厉霆面上的笑意随即收敛。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仔细确认过电脑中截取的人像资料，修长十指飞快在键盘上操作起来。

  很快，电脑屏幕暗下又亮起，整个桌面被切换成他常用的那套系统。

  他将云天查询到的信息导入系统中，很快泛着蓝光的电脑桌面上就显示出那个接头人和肇事司机更完整全面的信息资料。

  霍厉霆靠着椅背，看着自动浏览模式下的资料，一双深眸微微眯起。

  很快，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廖局的电话：“廖局，我们已经确认肇事司机的身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稍后我会把资料发到你的邮箱，我希望能尽快看到结果。”

  廖局大喜过望：“谢谢三少！三少放心，只要有资料，我们保证尽快破案。”

  挂断电话，霍厉霆将两个人的资料打包，发动到廖局的邮箱。

  他关好电脑，起身正准备回西苑，却见书房的门打开，丁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三少爷，老夫人请您到她的房间去一趟。”

  霍厉霆微怔：“奶奶还没休息？”

  丁姨苦笑，无奈地摇摇头：“还没呢，就等着您过去呢！”

  ……

  老宅，主卧。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霍老太太带着眼睛，借着灯光仔细辨认着房间里的一事一物，心里满是欢喜。

  可高兴不过片刻，她的眉眼又耷拉下来，怅然地长叹口气。

  原本想着霍厉霆一家三口回来，霍家的风雨过去，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谁知道又出了这档事呢？

  丁姨轻轻叩门，带着霍厉霆进去，轻道：“老夫人，三少爷来了。”

  霍老太太回过神，收起哀伤的表情，淡出一抹平和：“阿霆来，你过来。”

  她朝着霍厉霆招招手，转身朝着墙边的红木大衣柜走。

  霍厉霆连忙跟上：“奶奶，有什么事让我来。”

  霍老太太摆摆手：“没事，托你儿子的福，我现在能看见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衣柜前。

  霍老太太打开衣柜，弯着腰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取出一个沉甸甸地匣子，颤巍巍地直起腰，递给霍厉霆：“这个是密码锁的，你能打开吗？”

  霍厉霆接过匣子，仔细地看了看：“这是老式的密码锁，不是电脑程序可以无伤无痕破解的。不过应该能打开，但这锁可能会被损坏。”

  霍老太太道：“那无所谓。这东西是你父亲一个月前悄悄交给我的，我一直让丁姨收到柜子里，险些忘了。现在想想，你父亲只怕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出事了。他当时说如果万一他将来有什么事情，就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我没想到你们会提前回来，更没想到你和你父亲居然连照面都没打，他就出事了。”

  霍厉霆摩挲着盒子上的古朴花纹，俊美的眉头蹙起：“奶奶，当时我爸还说什么了？”

  霍老太太仔细想了想，又摇摇头：“就这些，没别的了。只是再三叮嘱我亲手把这东西交到你手上，说你看过之后自然会处理好的。我想他当时，大概是怕说多了我会担心吧！哦，他好像还说是跟公司有关？还是跟他那些古玩字画有关来着？

  你知道他一向是不管公司的，古玩字画那些我也不想管他的，所以没太往心里去。我当时就担心他会出事，可他又很明确地告诉我，他不会有事，就算有事那最多就是些经济上的往来问题，出不了大问题。他的性格一向是温和宽厚与人为善的，所以我也就没太在意。”

  说到这里，霍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人老了，不中用了。我先前在客厅见到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担心，愣是没想起来。回到房里，坐在床上，我就看着那衣柜，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好半天才想起来。”

  “没事，奶奶，您这不是也想起来了？您做得很好，没关系。”霍厉霆一手托着匣子，一手扶着老太太坐下：“您先好好休息，给我点时间。我回去研究研究，看看怎么破解这个密码。”

  霍老太太点点头，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担忧：“好。你自己小心点，我看这匣子有些年头，小心别有什么机关。”

  霍厉霆将匣子托在掌心颠了颠，笑道：“有什么机关也是爸留的，他既然是明确给我的，总不至于在里面装个炸弹吧？我可是他的亲儿子。”

  霍老太太被这说法吓了一跳，拧眉瞪他一眼：“不许胡说八道。”

  霍厉霆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我跟您开玩笑呢！放心，我那有专门检测这些东西的设备，我保证仔细检查一遍，确保里面没有任何有害物质之后再打开，行吗？”

  霍老太太确认过他的表情，确定他这次不是在开玩笑，才满意道：“这还差不多。你记住了，一定要给奶奶好好的。”

  霍厉霆心里温暖，眉眼和顺地点点头：“奶奶，您就放心吧！时间不早了，您赶紧休息。要不，我亲自伺候您休息？”

  他说着，就要放下东西去搀扶。

  霍老太太赶紧嫌弃地摆摆手：“滚滚滚，赶紧回去研究，我这里有丁姨就行，用不着你。”

  说着，她就起身往床边走。

  丁姨感激地朝霍厉霆竖了竖大拇指，快步过去扶着老太太上床。

  霍厉霆慢悠悠地走，确认老太太这次是乖乖躺下休息了，才抱着匣子回了书房。

  ……

  书房里。

  霍厉霆靠坐在老板椅里，将匣子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明亮的光线照在黑沉的材质和繁复的花纹上，给人一种岁月沉淀的沧桑感。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匣子。

  老式的密码锁随着他反转匣子的动作晃动，和匣体碰撞出轻微的闷响。

  霍厉霆看了片刻，并没有急着开锁，而是重新打开电脑。

  他切换出自己那套系统，然后将摄像头对准木匣，翻转匣子的各个面，外观数据完整地扫描进系统中。

  夜深人静，电脑屏幕泛着幽幽的蓝光，不断地分析加载……

  ……

  城郊，豪庭公寓。

  占地万方，超高档的庭院式豪华公寓，刚刚落成不久，入住率极低。

  霍文昊按照短信上的房号，好不容易才找到1208号。

  “呸，什么垃圾地方！”

  他暗暗唾了一口，正抬手按门铃，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宋菲儿探出半张脸，警惕地朝着霍文昊身后看了眼：“你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霍文昊无语地翻了白眼：“你这地方太难找了。老子差点就迷了路。”

  宋菲儿蹙眉，睨他一眼：“没带你女人来吧？”

  这种隔门说话的感觉，霍文昊十分不爽，烦躁道：“没带没带。你说了不让人带，老子又不是听不懂话。行了，快点让我进去吧！”

  宋菲儿这才放下心来，打开门让霍文昊进去。

  复式公寓，装修豪华。

  精致的水晶吊灯闪着璀璨的光，奢华的进口沙发高贵大气，高档的长绒地毯……

  整套房子的摆设布局，比起私人别墅的装修也有过之无不及。

  霍文昊环视四周，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瘫：“哟，宋小姐，你这里可以呀！看来我这个小二奶奶，对你这位干女儿很看重嘛！”

  听出他话中的戏谑，宋菲儿冷冷挑眉：“跟你合作之前，我有必要先跟你说清楚几件事：第一，我们之间的合作暂时不要告诉你老婆，我不喜欢我的团队里有智障。第二，请你摆正你的态度。就算我只是霍家的干女儿，我的辈分照样比你高，少在我面前老子长老子短的，我可不吃你这套。第三，一切行动必须要听我指挥，不许擅自做主。你能做到这三条，我们再接着谈。你要是做不到，就趁早从哪来回哪去。”

  霍文昊没有立刻回答，他斜睨着宋菲儿上下打量。

  她裹着墨绿色的真丝睡袍，长袖齐脚踝，把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一头栗色的卷发披散在肩上，透着几分慵懒随性，眼神却是异常的冷漠犀利，再不是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白花了。

  果然是背后靠山稳，人说话也比较硬气啊！

  霍文昊暗暗咬牙，皮笑肉不笑地坐直身体：“行，你说什么都行。但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提前知道，我二爷爷会出事的？”

  宋菲儿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漫不经心道：“我不但知道他会出事，还知道他这次永远都没办法再清醒过来了。所以以后的霍家，没有人再罩着你了。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想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该怎么站队怎么做了。”

  困窘的感觉几乎是扑面而来，霍文昊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我想要的不多，我只想回到霍家，拿回本该属于我的那份。当然，还有肖暖！”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狠戾起来：“我要弄死她！我要弄死那个贱人！要不是她从中作梗，我根本就不会落到现在这幅田地！我要杀了她！”

  宋菲儿靠坐进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冷冷勾唇：“不着急，她现在还不能死呢！”

  “为什么？”霍文昊对肖暖的恨太浓，看向宋菲儿时也不自觉带上戾气。

  宋菲儿慵懒地点了支烟，幽幽道：“想要弄死一个人很容易，车祸、下毒都可以。但如果你真的恨一个人恨得骨子里，难道你不应该是想看着她跌进谷底，生不如死，再将她踩在脚下，狠狠碾压吗？”

  “看着小暖跌进谷底，生不如死，再踩在脚下，狠狠碾压？”霍文昊复述着这句话，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将肖暖踩进泥潭，看着她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

  他眸中的戾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残忍和阴鸷：“哈哈哈，当然，我当然要看着她跌进谷底，生不如死！”

  第228章付点诚意金

  宋菲儿扬唇轻笑，眼底闪过不易觉察地讥诮：“那就好！那你接下来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不管收到什么委屈和质疑，都不要过多解释，只管去做你应该做的。”

  只要一想到能将肖暖死死踩在脚下，霍文昊就浑身舒坦：“没问题，你说。”

  宋菲儿神秘地朝他勾了勾手，霍文昊立刻附耳过去。

  随着宋菲儿的朱唇翕动，霍文昊眼里闪出狡猾的亮光，听到最后，他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只一个劲点头：“没问题、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宋菲儿满意地笑笑：“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其他的事，我来帮你做。我们现在第一步，就是让你正式回归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