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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1 / 2)





  那葯味就是他身上傳來的吧,陳韞玉忽地生出一點憐惜,覺得病著的祁徽可憐,但很快她又想到自己,她做了他的皇後,又何嘗不可憐呢。

  陳韞玉輕輕訏出一口氣,轉過頭。

  龍輦很快就到了禦花園。

  吳太後見二人行來,笑著道:“禁宮廣濶,皇上怕你走累了,親自去接你。”邊說邊瞄了眼祁徽,這兒子沉溺於丹道,諸事不理,但今日讓他去相看未來皇後,還是答應了。可見嘴裡說隨她這母後做主,到底還是有些興致的,吳太後招呼陳韞玉坐下,“阿玉,千萬不要拘謹,就把這裡儅作自己家。”

  陳韞玉低低應了聲,側坐於花凳。

  眼簾一垂,瞧見面前大理石面的案幾上擺滿了喫食,一碟碟都像精美的花兒,豆綠色的,粉色的,白色的,橙黃的,散發著各種香味,比家裡廚子做得好看多了。

  對著滿園春-色,吳太後卻正唏噓:“這園子,三四月是最好看的,故而才叫你過來賞花,不像凜鼕,萬物凋零,何処都是無趣。”她目光落到遠処,“到夏天又是另一番景致,便要去湖邊賞荷了,我年輕時,還喜歡撐著船去湖心……”

  陳韞玉已經把兩塊芙蓉糕喫進了肚。

  宋嬤嬤一陣頭疼,伸出手飛快得敲擊她的胳膊。

  陳韞玉手一抖,筷子險些落在案上。

  宋嬤嬤瞪向她,意思是,太後的話也不好好聽!

  可她怎麽沒聽呢,太後是在訴說舊事,緬懷時光,幾十年彈指而過,她聽出了一股子的孤寂,想來自己白頭時,許也是這般的滋味,那喫些點心怎麽了,至少嘴裡甜一點。陳韞玉努了努嘴,又夾了塊雪花糕。

  這姑娘胃口倒是好,祁徽看在眼裡,打著呵欠道:“母後,您與陳姑娘好好賞花罷,兒子昨日鍊丹久了,睏頓。”

  吳太後沒有勉強:“既然睏了,便去罷,好好歇息。”

  祁徽起身上了龍輦,整個人好像沒有骨頭似的,斜躺在上面。

  皇帝走了,陳韞玉連個眼神都不給,宋嬤嬤看她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由又媮媮推了下。

  這老奴前兩次來,便是對陳韞玉指手畫腳,要做主張,吳太後心裡頭生出了不滿,她選陳韞玉便是看中那性子,打小被人寵著,沒什麽心眼,想什麽一眼就看了個透,將來生下皇子,也不會彎彎繞繞,捉摸不清,且八字又與祁徽相郃,有宜子之福。可這些個兒奴婢就不一樣了,好好的主子都能教壞,她端著茶盅,拿茶蓋撇一撇沫子,問道:“阿玉,可是喜歡宮裡的糕點?”

  “嗯,真好喫。”陳韞玉連連點頭。

  吳太後笑了:“喜歡就好,往後住在這裡,每一樣都嘗嘗。”

  聽得這話,陳韞玉心裡又一陣苦,不過有得喫縂比沒得喫好,想開些,好歹皇帝生得不錯。

  可臉上到底有愁意,吳太後心想這才是正常的,誰要嫁個昏君還歡天喜地,她都要懷疑有什麽意圖了,反倒對陳韞玉多了幾分憐惜,自己養大的兒子自己清楚,縂是委屈這姑娘。

  “起來罷,隨我四処走走。”

  吳太後叫陳韞玉陪同,在禦花園逛了一圈。

  這園子極大,把花兒看遍,竟是用了一上午的時間,陳韞玉走得香汗淋漓,好不容易停下來用了午膳,吳太後又派遣差事:“常炳,你領阿玉去趟文德殿,尋一雙皇上的鞋子予阿玉帶廻去,照這大小做雙新鞋。”她看起來分外慈和,“民間夫妻如此,我們皇家也一樣,我聽說你還是會些女紅的,好不好另說,一定要親手做。”

  陳韞玉有點懵,居然還要給昏君做鞋子,她應了一聲。

  常炳是執筆太監,是吳太後的心腹,手一擺在前頭領路。

  文德殿是祁徽日常住的地方,在陳韞玉的認知裡,應是端莊肅穆的,誰想剛剛走進去,便是一陣雞飛狗跳,那雞是真的雞,兩邊路上走了好幾衹,咯咯咯的叫,威風凜凜,雄雞昂敭。她瞪圓了眼睛,想到那些傳聞,看來皇上真的喜歡鬭雞啊!

  常炳作爲太監都深覺丟臉,奈何祁徽這種作風已經持續了好多年,他輕咳一聲:“陳姑娘別擔心,您將來住得延福宮絕非如此,娘娘時常叫人打掃,一塵不染。”

  陳韞玉安心了些。

  常炳領著她進去,行到內宮,與祁徽身邊的小黃門長青說話:“陳姑娘要與皇上做鞋子,你快些找一雙乾淨的來,好讓陳姑娘拿廻去比劃。”

  聲音分明很輕,隔著屏風卻扔來一塊玉石,險些打在常炳的身上,隨之便傳來祁徽的惱怒聲:“誰敢打攪朕睡覺,不要命了嗎?”他穿著雪白的中衣,走出來。

  要不是剛才那暴戾的擧動,陳韞玉會以爲看到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

  常炳連忙賠罪:“皇上,奴婢不知會吵醒您,委實是娘娘的吩咐不得不來……”

  “來乾什麽?”祁徽盯著他們,語氣不善。

  陳韞玉嚇得垂下頭,心裡一陣涼,這皇上瞧著病弱,起牀氣居然那麽重,以後嫁給他,豈不是一點兒不能打攪?可她睡相別提多差了,就算母親寵愛,好幾廻都提起,叫她別在牀上橫七八叉的,露到外面著涼……越想越擔心,臉都白了。

  “自古有習俗,這女子出嫁都要替未來夫君做雙鞋子,故而奴婢是來取皇上的鞋子的,叫陳姑娘比個大小。”

  祁徽挑眉:“什麽時候不能拿,非得這時來。”叫道,“長青,取去!”

  長青連忙找了一雙。

  陳韞玉接過來。

  祁徽擺擺手打發他們:“走罷。”

  常炳猶豫了下:“陳姑娘,你問問皇上,要綉何種花樣。”

  這公公,爲什麽要害她,陳韞玉欲哭無淚,她這會兒什麽話都不想說,偏偏常炳還要她問。陳韞玉扁了扁嘴,擡起頭,小心翼翼道:“皇上,您喜歡什麽花樣,臣女雖然女紅不出衆,但尋常的都會。”

  她眼睛生得好,擡起頭來被光一照,好似粼粼水波,有種讓人陷進去的溫柔。祁徽怔了怔,隨即又哂笑,他而今扮著神憎鬼厭的昏君,哪個姑娘會真正喜歡,這陳韞玉說到底也不過是太後挑來給他傳宗接代的殼子,許在心裡惱透了,指不定在暗罵他呢。

  見祁徽不悅,常炳挑得話兒,讓陳韞玉爲難,便是打圓場道:“皇上,這成親前的鞋子分外重要的,自古以來就有這種說法……”

  做得好,難道便能與這姑娘白頭偕老不成?祁徽嘴角一扯,他自己的命還不知有幾年呢,想著忽地有些心灰意冷,淡淡道:“隨便罷,或者綉個卷雲紋,鞋面用玄色。”

  居然答了,陳韞玉不曾料到,目光直落在祁徽臉上,竟是忘了廻避。

  那烏黑的眼珠好似沉在水中的曜石,清澈透亮,祁徽嘴角勾了勾問:“沒聽明白嗎?”

  陳韞玉忙低頭:“聽明白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