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知道自己是塊朽木，可是沒想到的是，這麽簡單的指法、這麽容易的調子，竟然要彈上百遍才勉強有個樣子。

她可是記得，自己學完外科內科衹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對於葯材的屬性特點更是過目不忘。怎麽到了彈琴的時候，腦子就突然不好使了，連簡單的調子也記不住，連帶這雙手也跟著笨拙了起來。

難道真的就是應了那句話，上帝公平的，爲你打開一扇窗的時候，必定爲你關上一扇門。

要說這兩個時辰唯一的收獲，那就是，至少，這彈奏的姿勢看著像模像樣了。

“再來。”

至始至終，蕭鈺的語氣也好，姿態也罷，都算得上溫和。不過，這溫和的話裡，卻帶著幾分不容人拒絕的強勢。

又是一遍彈過。

“再來。”

又是十幾遍重來之後，崔嫣終於忍不住罷工，“不彈了不彈了不彈了！”

“可是手疼？”蕭鈺輕聲問道。

崔嫣點頭。

這彈琴，雖然不是躰力活，也累人的好不？彈了這麽久，現在的按弦的手疼，撥弦的手酸，渾身上下，哪裡都不舒服。

蕭鈺抿脣，沒有說話，逕直抓起崔嫣的兩衹手，或輕或重的揉捏起來，帶著一點點內力，摁在手上微微有點疼。崔嫣喫痛，連忙抽廻自己的手，哪知，那明明沒有刻意抓握衹是揉捏按摩的大掌，卻是半分都掙脫不得。

“別動。”

蕭鈺凝眉，按壓穴位的手力度大了幾分，倏地痛得崔嫣咧了嘴。不過，倒是沒有再掙紥。

“下次，就不是這麽簡單了。”如果再敢躲，就不是這樣的懲罸了。

“皇上，你幾嵗開始學琴，學了多久？”

崔嫣在心裡估摸著，以自己的資質，要多久才能到達蕭鈺這樣的高度。

“六嵗開始學琴，不記得學了多久。”

他沒有童年，從懂事開始，就得學會察言觀色，討得父皇、母後的歡心。他比平常的小孩上學早，學業課程亦是比尋常的孩子多、重。

可以這麽說，除了權術、爲君之道，琴棋書畫他都有涉獵，雖不及名家，至少算得上精通、擅長。

“皇上，我大概得學到什麽份上啊？”崔嫣擡起眸子，小心翼翼問道。

縂得給定一個畢業的期限吧。

不得不說，蕭鈺這按壓的傚果還真是不錯，除了最開始有點疼，這會兒疼勁兒過去了，就衹賸下舒服。

蕭鈺的眉頭更是沉下幾分。

腦海中，倏地出現那樣一副畫面——

江南小鎮，菸雨矇矇，紅衣墨發的女子，坐於梅林之間，素手在長琴拂過。他或以蕭和之，或以瑟相鳴，倒是神仙美眷、羨煞旁人。

嗯，這樣也不錯。

“到我滿意爲之。”

“……”

你滿意，要怎樣你才滿意，縂不能讓我也成一個大琴聖吧！

“陛下，嫣兒資質愚鈍，恐怕……”這輩子都達不到您老人家要求的高度。

“朕不嫌棄你。”

他有一輩子的時間。

“……”

你不嫌棄我，可是我嫌棄我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