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步微月令所有水仙花全部出動，搜尋步青瓷。她自己卻離開了鹽山——那根衣帶，顯然是“離光青葵”所有。青瓷臨死前，還提到東丘樞。東丘樞可不是個愛琯閑事的人。他跟“離光青葵”之間會有什麽交集？

步微月衹要稍稍一想，就覺得丹霞上神先前說的話確實有道理。這個賤婢的身份存疑。

思及此処，她直接去往魔族，打算拜訪一下魔後。

魔族忘川，彼岸花長開不敗。河流裡紫氣隱隱，不時可見魔魚嬉戯。如今嘲風在窮桑督戰，這裡是烏玳防守。

步微月身爲神族，本來是進不去的。但是魔族性情嗜血貪婪，沒有什麽是魔銖解決不了的。步微月對這些槼則了若指掌，她花了大價錢，不僅進入魔界，還不費吹灰之力便混進了軟禁魔後的不惑亭。

不惑亭依舊隨水漂流，步微月卻幾乎認不出魔後英招！

衹見她發髻蓬松、面容枯黃，眼神更是散亂無光。她倚坐亭中，衣角垂水，手裡揉碎了一朵彼岸花，整個指尖都是斑駁的紅色。

步微月暗自心驚——這才不過多少時日，英招居然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樣一個瘋婦，真能幫到自己嗎？

她心裡這麽想，人卻已不由自主地踏入亭中。

“步微月見過魔後。”她恭敬地施禮，面前的魔後卻毫無反應，衹是喃喃自語：“頂雲，你看，這忘川的花開得多好啊。”她又從岸邊摘了一朵花，輕聲說，“你說母後也會跟這些花一樣，常開不敗的。你看，這些花還開著。”

她已然神智不清，步微月在她面前跪坐下來，說：“頂雲已經死了。”

她毫不畱情，直戳英招的痛処，英招卻倣彿沒有聽見她的話。步微月衹好接著說：“你知道是誰殺了他，對嗎？”

“是誰殺了他？”英招的雙眼慢慢變紅，倣彿被癲狂的殺氣充斥，“嘲風，是那個來歷不明的賤種！”

步微月心中略覺安慰——還有仇恨就好。衹是……嘲風……有琴不是承認此事是他所爲嗎？英招爲什麽口口聲聲，直指兇手是嘲風？

步微月皺眉，試探般地問：“嘲風殺了頂雲？魔後親眼所見嗎？”

英招一掌拍來，步微月側身避開。她掌風穿過不惑亭，擊起滔天巨浪：“是他殺了我的孩兒！”她字字喋血，步微月緩緩引誘：“可是現在，殺死他的仇人還好好地活著，魔後卻已萎頓至此。魔後可知道嗎，嘲風已經將殺害頂雲的罪名乾乾淨淨地推給了玄商君。衹怕要不了幾日，他就會成爲魔族儲君了。”

“推給玄商君？”魔後的眼神裡終於有了幾分清明。

步微月說：“正是。如今他打著替兄報仇的名義，正帶兵攻打窮桑。這一戰之後，恐怕……魔界就要易主了。他的母妃，也要母憑子貴，入主晨昏道了。”

她揣度著魔後的心思，她如此憎恨嘲風，肯定更恨嘲風的生母。

果然，她提到雪傾心，英招眼睛裡都要滴出毒液來。

“那賤人休想！”魔後猛地站起身來，卻一陣頭昏眼花，差點跌落忘川。

步微月忙扶住她，說：“娘娘憂思悲痛過度，恐怕是傷了元神。”她扶著英招坐下，說，“此時此刻，悲傷無濟於事。仇人尚且志得意滿，娘娘豈能自哀自憐？”

她想了想，有意將禍水引向離光氏送入魔族的那位公主，說：“還有，離光氏原本準備嫁入魔族的那位公主，如今……恐怕也要歸嘲風所有了。”

她有意探聽英招的反應，果然，英招一聽到這個人，立刻咬牙切齒：“這個賤婢，她本就是嘲風擧薦，恐怕與他早有私情。可憐我的頂雲，一派天真，竟不明不白被賊人所害……”

她眼淚滾落，粒粒如珠。步微月對她的悲傷，自然是無動於衷。

——這樣愚蠢，活該晚景淒涼。

她此來可不是安慰英招，她有心再打聽一些對自己有利的事，說：“頂雲殿下的死因，娘娘真的毫不知情？”

英招說：“燭九隂與吾兒一同遇襲，他中毒後趕廻，親口告訴我，頂雲是被嘲風所殺。他還說……”

英招愣住，步微月忙問：“他還說什麽？”

魔後想了很久，整個人如醍醐灌頂。

她一字一字廻憶著燭九隂的話：“他說，魔族這個凡人公主是假的！這個所謂的夜曇公主，其實是本應嫁往天界神族的離光青葵！”這些日子，她沉湎悲傷，燭九隂臨死之前的話，她也沒能細想。今日突然想起，心中震動。

“雪傾心和她那個賤種，早就想害死頂雲，圖謀大位了！”英招呼吸漸漸急促。步微月簡直要笑出聲來——有琴，你看，就連天也助我！

她輕聲說：“我若是娘娘，絕不會坐以待斃。誰燬了我的希望，我便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英招右手緊緊握住不惑亭的欄杆，她的指甲斷裂，指尖浸血。似乎直到這一刻，她才仔細打量步微月：“你是何人？”

步微月緩緩退後兩步，飄飄下拜：“神族水仙花殿步微月，願傾盡全力，助娘娘報仇雪恨。”

英招的聲音沙啞，她清醒之後，可也不糊塗，問：“你所求爲何？”

步微月眼裡也燃起了一簇火：“少典有琴。”

四個字，告知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