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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七 宴会始末(1 / 2)



●突袭有冈城



「荒木村重被调包了!?其实是本朝最后之鬼吗?而且冒失的播磨还在有冈城被抓!?播磨之前不是才被宇喜多直家俘虏过吗?」



因为久久等不到良晴取得狩野永德的画作,耐不住性子的织田信奈当晚亲自率领石田佐吉、大谷纪之介、福岛市松、加藤虎之助等四位「相良妹妹军团」高喊:「狩猎永德!永德给我出来!」而出奔堺町,驰骋在前往大阪的街道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股永德正逃离堺町前往大阪的预感。



信奈与妹妹军团碰到了在同一条街上赶往有冈城的半兵卫与胧月夜。比起偶然,更应该说是必然,因为两人带著有如睡美人般沉眠不醒的永德。



信奈不相信鬼、妖怪这类怪力乱神,并放下豪语说:「就算真有这种东西,也不会害到自己」;但她自己曾在巨椋池被「鬼」用瘴气攻击而倒下。那只鬼应该已经被千利休以炼金术净化了才对──



「呜呜。那只鬼得到人类少女的躯体,将官兵卫小姐拘禁在有冈城了。不只如此,就连狩野永德小姐的魂魄也被抢走了。不驱除那只鬼,永德小姐的魂魄就不会回来了。这样下去,两人就会……」



「织田信奈,现在没时间详细说明了。那只鬼原本对织田家没有诱发恶意的仇恨,甚至希望能够帮助你。她曾是人类时好像跟你有某种缘分,对你抱持著好感。可是鬼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强大的力量,怨念开始失控了。」



一看到狮子丸背上穿著南蛮洋装的永德一动也不动地熟睡,信奈也只好相信了。无论用手戳永德的脸颊,还是在她脸上画胡须、在眼皮上画眼睛,永德都没有醒来。高傲的永德不可能忍受这种恶作剧的。



「倘若被关在有冈城的村重大人谋反,村重大人统辖的尼崎城、吹田城、高槻城、茨木城、三田城、花隈城都会倒向反织田势力的。畿内将会陷入空前混乱,恐怕会有机会让毛利军挥兵上洛的。呜呜。」



「这样啊。半兵卫,可是我是微服从堺町赶来的,现在手边没有兵力……这里只有相良妹妹军团跟我而已。我们就这样赶往有冈城、潜入城内。半兵卫和胧月夜就直接在城内驱除那只鬼吧!阴阳道法术在鬼力量失控的有冈城内应该有效吧?」



尽管半兵卫用「让信奈大人亲自潜入太危险了。鬼会想尽办法想得到信奈大人的。我们会设法拯救官兵卫小姐与永德小姐的,信奈大人请趁现在召集兵力、整顿态势作战……」这番话企图阻止,不过信奈却摇头说:「不行,想要用包围方式攻陷有冈城这样的巨城至少得花一年才行!简单来说,不是我赢,就是那只鬼赢吧?一对一不是比较快吗?而且为了我牵动数万兵力,将摄津全土卷入战火,这样做太没有意义了。这样可能得将连村重被调包都不知道的荒木家赶尽杀绝啊?」



「不是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半兵卫!这样下去永德撑不了多久的。官兵卫身体再怎么健壮,被幽禁一年也会不堪负荷的。现在没有时间了!」



「……官兵卫小姐会……说得也对。我知道了,我们走吧!我跟胧月夜一定会驱除那只鬼的!」



不愧是天下人!被信奈的勇气、果断震慑,高举长枪的石田佐吉等相良妹妹军团发出了「喔喔!」的欢呼。



「打鬼就交给我们吧!这是第一次上战场,终于能够大显身手了,纪之介!近江佐和山城主的位子近在眼前了!」



「好可怕喔。放著老哥不管真的好吗,佐吉?颤抖颤抖。」



「哟呵呵~~哥是『不让可爱妹妹参战主义者』,所以现在不参战的话,我们得再等好几年才能上战场了!我们走吧,虎大姊!」



「嗯。如果是操控那个活人偶的鬼,就足够当成对手了。我们一定要跟信奈大人一起前往有冈城,为织田家立功!」



「呜呜。要是相良先生知道未经许可就让妹妹军团展开实战的话一定会被骂的;可是如果是为了保护信奈大人的话,他应该会同意吧。看到了!那座巨城就是有冈城!」



「……是总构!用护城河、城墙连同城镇一起围起来了,简直就跟小田原城一样!要是演变成攻城战的话就麻烦了。可是,护城兵还没做好关门准备,今晚应该溜得进去!只不过……该怎么潜入才好呢!?」



胧月夜面露微笑。



「织田信奈,你难道忘了?我为了半兵卫一直在当专偷茶器的窃贼。阻止外敌入侵的巨大城堡城墙无论多高、护城河多深,不论这个世界还是阴世,都没有我天下第一神偷‧胧月夜溜不进的建筑喔。」



你偶尔也挺可靠的嘛──织田信奈如此笑说。胧月夜说:「猫魄!找出活路!平安是坚不可摧的要塞,是人类为了让人世永久繁荣而打造的人工世界。可是,造于大地的建筑都免不了四神相应的道理。玄武、白虎、朱雀、青龙,其中一个方位一定有可趁之机的!」语毕,她将手上的猫魄高高抛向空中。



宛如气球般漂在空中,猫魄升上高空。他的眼睛将壮阔的有冈城构造如同迷你模型般看得一清二楚。即便身在暗处,猫的眼睛还是看得很清楚。



「北、南、西三个与街道相连的堡垒都有大批军队驻守!村重大人好像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谋反行径被织田方发现了!只有背对猪名川的东北本丸方向守备薄弱!突如其来的谋反也使得对方兵力不足。猪名川与湿地是天然障蔽,一定是因为认为这种地形无法大军突破,所以东北侧才会配给较少兵力吧!」



「鬼门的方位!那边不是应该配置本丸的地方。村重是一流武将,可是阴阳术却是外行呢。做得好,猫魄。」



人数这么少,再加上胧月夜的窃贼技术,应该能够经由东北侧潜入,然后本丸就近在咫尺了──半兵卫点头说道。



「正如其名,这是场奇袭作战。会让人想起桶狭间呢。我们走!要趁夜色从猪名川逆流而上,一鼓作气攻进本丸!相良妹妹军团,你们打前锋!」



「「「「喔喔!」」」」



高喊:「我们跑第一!」的虎之助举起单镰枪,佐吉则是用「啊,虎之助。我紧张到肚子痛,一定是没吃东西的关系。我想,只要吃点什么就会好了,你们在开战前最好也要吃点东西喔。真想吃点柿子以外的水果呢。」这番话试图让温柔的虎之助脱离战线。不过,市松在虎之助点头说出「嗯,我知道了。」这番话时慌忙阻止,并大喊:「吃柿子就好了啦!」跟佐吉吵了起来。同时,纪之介则是泪眼汪汪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开始探索猪名川沿岸,仔细寻找有没有能够搭乘的小船──



信奈心想:在这种紧张情势下依旧留心粮食调派的石田佐吉具有身为幕僚、从战线后方支援的天赋,尽管初次上阵却依旧冷静、毫不畏惧;充满战意的加藤虎之助则是兼具将才、勇气,有朝一日必定会成为足以代表日本战国的名将;专心耿直的福岛市松应该会在决定天下的大战中担任先锋,并成为立下大功的猛将;无意间联系起个性、立场各自不同的相良妹妹军团成员、天生具有「无私」心肠的大谷纪之介,则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派遣她指挥百万大军啊。



●有冈城大火



深夜。得知织田信奈搭小船从猪名川接近,并亲自带队潜入本丸的荒木村重傻眼地说:「织田信奈怎么这么乱来……!」。更让她吃惊的,是自己被织田信奈断定为谋反。村重原本以为只要封住黑田官兵卫与竹中半兵卫的嘴就有办法解决了。至今为止隐藏真实身分的努力全都付诸流水了。



「难不成她知道我是跟村重本人调包的鬼吗!胧月夜会与她同行就是因为这样吗!?胧月夜那个家伙,居然倒向半兵卫!不,她原本就是为了半兵卫才召唤我的……啊啊,可恶!要是黑永德没出现就好了!追根究底,要是没被官兵卫看到活人偶就好了!」



话虽如此,信奈的迅速行动可说是若有神助。自称「相良妹妹军团」的万夫莫敌公主武将们突破了直接留在门前高喊:「出来出来!」「保护公主!」而连忙过来守护本丸的少数荒木兵,让织田信奈、竹中半兵卫、胧月夜三人得以赶往大厅。



村重把自己关在大厅。说出「荒木大人谋反?事情越闹越大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番话的谷川等伯抱著狩野永德肖像画发著抖。在他身旁,黑狮子跟随在侧的黑永德则是笑说:「荒木村重打下摄津的每座城,将势力扩张得太大了。不仅如此,还盖了座有总构的有冈城。织田信奈一定是抓到村重谋反的机会,企图把村重的城池全部占为己有吧。」



「我如果是织田信奈的话就会这么做,先养肥来历不明的外来家臣再依序肃清,藉此拓增织田家的直辖领地,这个做法还真像魔王啊。不过,没想到她居然亲自带领少数兵马前来,真是有胆量。别让她活著回去。呼哈哈哈哈!」



原本预定在收拾半兵卫后联络毛利谋反;但只要能在这里反将织田信奈一军,就能够一口气将半数以上的织田领地纳为己有了!──黑永德早已充满干劲。



「织田信奈攻进有冈城了?为什么!放开我!把绳子解开!哇啊啊,我不想再被关进地牢了啦。好可怕喔好可怕喔~~」



大厅一角,姑且算是「人质」的黑田官兵卫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暂且不提竹中半兵卫,熟知织田信奈苛刻个性的村重瞭解到,用人质是不足以让信奈退缩、手下留情的,甚至可以说是最糟糕的一步棋。这样子织田信奈不就认定我企图谋反了吗!



村重说:「总之先放开黑田官兵卫,黑永德!我还没做出决定性的谋反行为!话说只有你想跟织田信奈战斗,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意思啊!」但黑永德却只是愉快地笑说:「太迟了,村重。看看你手上『荒木高丽』的邪恶光芒吧!现在应该毁灭的阴阳道在这座有冈城苏醒,以你的执著为粮食而增殖并开始失控了。我会降生也是因为你的怨念太强,而且怨念还随著织田信奈接近而越来越强。看来你生前对织田信奈留有不少遗憾啊。」



村重百般困惑。



我生前对织田信奈留有遗憾……留下怨念而死?



我究竟是谁?我一定是武将。尽管最讨厌战争,但还是具有身为战国武将的能力、具有攻城掠地、建造城镇的经验。可是,这样的我究竟是谁啊?



「我黑永德不过是被你的怨念召唤而来的。打倒织田信奈、将她踩在脚下后,我就把她脱光光交给你吧。代价就是天下。我将成为天下人。你得到织田信奈后就把她关进地牢,尽管跟她偷欢吧。同样身为女性你兴趣的确奇特,不过织田信奈可是你就算成为本朝最后之鬼也不停追求的对象啊。呼哈哈哈!」



正当荒木村重凝视著发出「气」的漆黑光芒、在自己手边不停旋转的「荒木高丽」开始犹豫时──



「荒木村重!现在我还能当你没有谋反放你一马!乖乖把黑田官兵卫还来!还有让永德醒过来……咦,身旁有黑狮子的另一个永德是谁啊?看起来好邪恶喔!」



「呜呜。那是……恐怕是以鬼力量召唤并赋予肉体的『永德大人肖像画』!永德大人的灵魂融入那个躯体了,被失控的鬼之力操控了!」



「永德肖像画?除了永德以外还有技巧那么高超的画家吗?」



「是在那边抱著画发抖的瘦弱先生!」



啊啊啊,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完了──长谷川等伯感到绝望。



「好了,快点放开我吧!喂!」被五花大绑的官兵卫挥舞双脚,半兵卫跑向她说:「我现在就去救你!官兵卫小姐!」



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和织田信奈对峙──村重茫然而立。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吧。她突然有股想哭的感受。



「……织田信奈……竹中半兵卫……!你们知道我是鬼了吗……很可惜,看来到此为止了……!我很想投降,但是我阻止不了『荒木高丽』与黑永德了。收集太多的知名茶器,我的『气』累积太多、增幅过头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怨念了!」



「还来得及!把那个『荒木高丽』摔碎吧,荒木村重!」



「……我做不到……!它吸在我的手上拿不开!反而是我被茶器操控了……!」



「哼,冒充荒木村重之名的鬼,你就这样继续伪装善人吧。骯脏的工作交给魔王我就好了。黑狮子,上!打倒织田信奈吧!」



「吼喔!」



黑狮子发出吼声扑向了信奈。



然而,有另一头狮子挡在黑狮子面前。



「别想得逞。狮子丸,等下再喂你吃竹轮,阻止黑狮子!我们要夺回你主人的灵魂!」



是背著沉睡狩野永德的狮子丸。



手中挥舞竹轮操控著狮子丸的公主不是别人,正是胧月夜。



「……胧月夜……你召唤我前来,现在又想消灭我吗!为了竹中半兵卫这种小丫头,你太任性了!」



「我只有命令你收集茶器而已!那个『荒木高丽』已经被污秽邪气──你的怨念变成异形了!荒木村重!你无论如何都要打破那个邪恶茶器啊!」



「谁办得到啊!这个知名茶器价值连城耶!我决定了!茶器也好,屏风画、城镇也罢,我再也不能让这些事物被火焰吞噬了!我的梦幻城池、梦想世界被红莲烈焰烧毁,我再也不想做这种恶梦了!」



村重尖叫的同时,大厅内喷出火柱。



「荒木高丽」的力量对村重说出的「红莲烈焰」做出反应。



信奈。



被绑在大厅角落的官兵卫。



跑向官兵卫的半兵卫。



与黑狮子前脚交缠的狮子丸,还有在它背上沉睡的永德。



逼近村重的胧月夜。



五人各自被前方喷出的火柱阻隔,就连她们背后的退路也扬起火柱。



「这是怎样!?瞬间就被火焰包围了!?逃不出去了!」



「哇啊啊啊!梁柱被烧断,这里要坍塌了!半兵卫,快逃啊!别过来!会被波及的啊!」



「不行,我说什么也要救官兵卫小姐!」



「……村重……不,本朝最后之鬼。这跟平将门公的怨念不同,更黑暗、更可怕。你究竟是谁……!?」



力量、怨念开始失控。



应该分离封印在茶器的怨念开始朝村重的脑髓逆流。



「……呜呜……我的头……要裂开了……痛到快裂开了……!」



呜、喔、喔……!



此时。



腿软坐在黑永德身旁的长谷川等伯一时有如魂飞魄散般发呆,但一发现围绕永德与狮子丸的火焰圈子开始缩小,他便突然恢复生机站起身来。



他手中紧握自己画的永德肖像画。



等伯高举永德的画像朝火焰冲去。



「不行!这样狩野永德会被烧死的啊!我只是想在绘画上赢过她!不能让永德被烧死!永德要是死了,我就永远赢不过她了!无论如何都要救那个女人──要救她才行!」



黑永德发现情况不妙。



她脸色铁青地攀住等伯。



「等等!那是我的本体啊!要是那张画被烧掉,我会再次消失的!长谷川等伯,你理想的狩野永德不是那个沉睡的丫头!是我才对!我才是你笔下心爱无比的狩野永德啊!如果希望我永远待在你身边,就让她的肉身被烧掉吧!这样我的灵魂就会永远待在这个你画的躯体里面──如果让为画奉献生命的她醒过来,你们又会是一辈子的仇敌啊!这样你能够接受吗!?我跟你约好,会永远跟随画出我、赋予我灵魂的你,天下第一画家的称号也让给你──!求你不要烧了那张画啊……!」



从背后抱住自己不愿放开的黑永德,还有即将被火焰吞噬,沉沉睡去的狩野永德。等伯在两人之间逡巡,犹豫地心想:我该怎么办啊?



接著,看著在火焰中动弹不得的织田信奈,荒木村重终于想起了一切。



自己生前究竟是谁。



自己对织田信奈抱有何种情愫、做了什么、梦想如何破灭,又怎么带著遗憾死去了──



「…………在此,今天是来履行承诺,带你前去我在…………的宅邸。」



「~~!?」



那个时候,在近江展开决定天下的总力战中,我溜进敌方总大将‧织田信奈的本阵,绕到独处的织田信奈背后,摀住了她的嘴。



就算是受过锻炼的公主武将,跟那个时候的我单打独斗也柔弱到令人感伤。我用一只手制住了织田信奈匆忙间想拔刀的手;并伸出另一只手,用不足以折断手臂的力道掐住她的手腕。



好弱。



企图成为战国霸主的霸王其娇小身躯柔弱、虚幻且脆弱。



一想到这么楚楚可怜而无助的少女高揭天下布武旗帜,面对男武士们征战不休,我就越来越怜爱织田信奈这个人,以至于疯狂。



我换上织田军步兵的装扮,胆大包天地混进兵荒马乱的织田信奈本阵。



我的腰上挂著一颗武将首级。



「这个只剩头颅的男人是我的家老,听说只要立下大功者,不管是多么默默无名的步兵都能够直接晋见本阵里的总大将,这个习惯不太好喔,信奈。身分高贵的公主做事这么不检点,再怎么想,男人也该有点克制──看来得给你一些教训才行呢。」



「……!?」



织田信奈双眼湿润,对我的畏惧使她颤抖。



是的,我甚至不惜砍下长年忠心耿耿的家老首级,只为了来到敌方本阵──来到织田信奈身边。战争的胜负已经无所谓了。



我不要半点天下,只求一人──那就是织田信奈。



我将织田信奈推倒在草地。



即使身穿南蛮铠甲,她还是轻盈无比。



我压在织田信奈纤细的躯体上。



两人四目交会。



露出无力模样的织田信奈一边颤抖一边无声地啜泣。



我在那天的瞬间前,应该宣示过永远不对女人暴力相向。然而,就在我跟因为被我压制而畏惧的织田信奈四目交接时,我的心脱离常轨了──



「太美了,连呼出来的气息都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是如此的芳香。还有你的眼珠。散发出视我为敌,必杀之而后快的意志。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拳重击织田信奈的肝脏附近。



织田信奈至今仍企图抵抗,我接二连三用巴掌招呼她的左脸,接著是右脸。



「……呜……呜、啊……啊……!」



织田信奈终于出声啜泣。



我正在亲手破坏自己珍爱的事物。阴暗的快感与如同野兽的冲动使我不再是我。我已经阻止不了自己了。



「我对这场战役的结果没兴趣,只是为了将织田信奈纳入掌中才一路进军至此的。」



「为了……这种愚蠢的私欲,你知道死了多少士兵吗……」



「家臣为了主公牺牲是天经地义的。尽管想把你带回去慢慢享用,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现在我就要在这里让你变成我的──就算你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应该也懂我在说什么吧?怀下我的子嗣,就在姊川的阵地上。」



「……不……不、不要……不要啊……!」



「这是你的福气,能让本人魂牵梦萦的,除了画卷上的女人,就只有你了。两个不识男欢女爱的人在阵地里偷欢。就连《源式物语》都没有这种场景,真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啊。」



我将唇靠近织田信奈白皙的脸颊──然而,我的失控却在此时结束。被我称为「猴子」的那个男人闯了进来──织田信奈的吻也好、贞操也罢,更不用说织田信奈的「爱」──我全都得不到。



和荒木村重交换身分的鬼不禁掩面。



怎么会这样。



我果然……不是少女。



不,不只不是少女,甚至不是公主武将。



我是男人。



我是──越前国主‧朝仓义景!



身为武士、接受严格教育,只接触过《源式物语》女性的我,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爱上活生生的女人。而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敌对的织田信奈。在织田家与朝仓家至死方休的战争中,我……我在姊川之战近乎完全胜利的决战中被「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织田信奈」的想法操控,提著自家老臣的头颅潜入织田本阵,接著推倒了织田信奈。结果我被织田信奈拒绝了。不仅如此,织田信奈还在我面前跟那个相良良晴──我成了替两人不被认可恋情推波助澜的笑柄。朝仓家遭到织田家毁灭,为了复兴京都文化而筑起的一乘谷城、满是等伯《源式物语》画作的宅邸,一切都被有如暴风肆虐的织田军烧毁了──!



「对织田信奈而言,我只是天下布武的垫脚石吗!不被当成男人,也不被当成武将,就连风流雅士的身分也不被认可吗!」



火箭一一射来,看到自傲的源氏画作起火燃烧,我生平第一次打从心底疯狂。



「不要烧!只有长谷川等伯的作品不要烧!可恶的织田信奈!你彻底看不起我风流的嗜好吗!就算要我在这里切腹也没关系!可是……一句话都不说就想把我建立起来的风雅世界燃烧殆尽吗!」



得不到织田信奈是因为我太愚味了。不成熟的我不晓得该如何抑制自己的爱。如此成为少女,身为公主武将生活后,我才终于理解到:我犯下了活活烧死也不足以偿还的罪孽啊。



然而,无论是当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无法接受等伯画作、等伯艺术被烧的事实。我忍无可忍。人难免一死,但以人们意念构筑而成的艺术会留下来,超越时间直到永恒。艺术一定具有超越人命、至高无上的价值才对!所以我不希望再有艺术被烧掉了。



这是我的怨念,我的执著──



她应该无法再恢复了。舍弃荒木重村人格成为鬼之前的记忆因为「荒木高丽」力量而苏醒的瞬间,村重的自我应该四散了,她的思念应该完全被吸进「荒木高丽」的怨念了。



如此一来,没有人可以驱除「荒木高丽」了。信奈她们将面临与这座有冈成本丸一起在烈焰中烧死的命运。极尽风雅与艺术的梦想都市‧一乘谷城被织田军燃烧殆尽。这理应是朝仓义景的怨念、诅咒、思念达成对现世报复的瞬间。



火焰与强风突然喷起,被绑住而无法逃离的官兵卫脚被夹在倾倒的柱子与榻榻米之间。



「好痛痛痛!为什么我每次都得扮演这种角色啦~~!可、可是幸好没有骨折……!」



「官兵卫,快点把脚从柱子里拔出来。火焰沿著柱子烧到官兵卫的帽子了!不快点逃的话,头跟脸都会被烧焦呦!」



「咦咦咦咦!?你就算这么说,我也拔不出来啦!!!!蹭腿妖,帮我把帽子拿掉!」



「蹭腿妖的力气太小,拿不掉啦。」



蹭腿妖朝开始著火的帽子「呼~呼~」地吹气,试著吹熄官兵卫帽子上的火;但是火势太强,灭不了火。



脚被夹在柱子下、帽子著火的官兵卫与高喊著「官兵卫小姐!」呆站原地的半兵卫间,数根有如帷幕的火柱阻挡其间。



(已经没时间了。得想办法突破这片火墙!)半兵卫绞尽了脑汁。



结论只有一个。只能利用这座有冈城本丸的满满邪气──荒木村重释出并由「荒木高丽」增幅的阴之「气」使出阴阳术了。护符只剩下一张。



然而,此时有个问题。



在津田宗及宅邸为了封印活人偶而挖井时,半兵卫不假思索地施展法术,之后耗尽体力而发烧、卧病在床。就算「荒木高丽」的失控奇迹似地凑齐了施展法术的条件,勉强使用法术也会大幅剥夺术士的体力。「荒木高丽」的气并不洁净,而是被强烈怨念污染的邪气。将邪气转换为洁净的气必须要有「佛寺」与「神社」,不过这座大厅里并没有那种设施。若是吸收邪气,试图扑灭整座大厅的火焰──



对身体虚弱的半兵卫而言,这绝对会让她丧命的。



即使如此,半兵卫最后还是选择「拯救官兵卫」。



官兵卫发现半兵卫朝怀里的护符伸手,试图施展最后一次的阴阳术。



她忘了火焰正在烧向自己的头发。



「住手,半兵卫!这样就好了。其实我被宇喜多直家抓到时已经面临腿部残疾,脸部重伤的命运了!宇喜多不是个喜欢拷问小孩的人,可是我毫不投降,在地牢待个一年半载,就算宇喜多不拷问我,我的膝盖与头皮也会面临相同下场的!那时半兵卫与相良良晴拯救了我,但最后历史还是这样把帐算了回来。这就是我的命运啊!」



「我不要!」



即便咳嗽不止,半兵卫仍旧取出了护符。



「……前鬼先生,后鬼小姐。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就好。这是最后一次的阴阳术。拜托你们了。」



「住手,半兵卫!不准用这么骯脏的邪气勉强发动术法啦!你的身体……应该已经死了!你在长滨城抽到的塔罗牌是『死亡』耶!这就是你原本应该在播磨面临的命运啊!难得避开最糟的命运,为什么最后还要选择死掉啦!」